——以A集采机构采购业务系统为例
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向2024世界智能产业博览会致贺信时指出，“中国高度重视人工智能发展，积极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培育壮大智能产业，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为高质量发展提供新动能”。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要激发数字经济创新活力，持续推进“人工智能+”行动，将数字技术与制造优势、市场优势更好结合起来。
采购项目策划是指从业务人员拿到采购人的原始采购需求，到制作完成采购文件的过程，在政府采购整个流程中属于前期阶段。采购文件的编制质量和效率，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整个项目的采购质量和效率。因此，采购项目策划是采购业务工作的核心内容之一，也是采购工作流程管控的重点难点。随着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利用AI技术提高编制采购文件的效率和质量成为可能。
笔者认为，在政府采购项目策划阶段，至少可以利用AI技术完成以下工作：自动审核采购文件的合法性、合规性、完整性，以及排他性内容（采购文件中排他性内容是引起质疑、投诉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据不同项目属性、项目特点，提供个性化且合规的资格条件、实质性要求、商务条款等内容的参考设置；根据不同项目采购需求内容，自动推荐整套科学、合规的参考评分标准等。
现状分析
采购业务专业化水平要求不断提高
近年来，政府采购深化改革不断推进，采购项目所承载的政策要求越来越多。政府采购不断向结果导向发展，每个项目需要识别、兼顾和预判的问题越来越多，对所采购品目的专业知识储备要求越来越高。政府采购项目全流程管控和公开透明要求不断加强，每个项目都需要随时接受监督检查，项目审核和廉政管控的压力越来越大。这些都对采购项目策划阶段的工作质量提出更高、更全面、更专业的要求，对业务人员的工作能力、经验和专业化水平要求也不断提高。
采购文件低级错误反复出现
采购文件“存在不合理条款”“设置与采购需求无关内容”“未按照规定设置履约保证金的收取”“制作不够精细”“评分标准不够细化量化”等问题，均发生在采购项目策划阶段。通过对A集采机构近年来采购项目内控监管检查发现的全部275个问题进行分析发现，采购文件编制相关问题（主要分评分标准设置不合理、内容不当或不严谨、内容前后不一致、存在倾向性嫌疑和资格条件设置不当等）占比高达50％。根据A集采机构内控监管检查的经验，采购文件编制相关问题反复出现，尤其是内容前后不一致等业内公认的“低级错误”，只要是人工操作就必然会出现类似问题。
业务人员工作负荷持续高位运行
随着集采目录调整，A集采机构进入史无前例的业务高峰期，业务人员在日常工作中经常需要同时面对几个不同采购品目并行开展数十个项目的采购需求审核、沟通、文件编制等工作，烦琐细碎却又关联紧密，机械重复却又各不相同，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错误，进而导致采购文件易出现各类问题。
针对集采机构在采购项目策划阶段的重点、难点，探索AI技术在采购项目策划工作中可能的应用方式，升级改造现有采购业务系统，大幅减少机械、烦琐、重复的人工操作，从而解决集采机构业务量与业务难度不断提升而采购人员编制紧缺的现实矛盾，优化集采机构竞争机制，推动政府采购深化改革。
调研开展情况
为探索AI技术在采购项目策划阶段应用的可行性，笔者开展了以下相关工作。
聚焦工作程序短板
对A集采机构采购项目策划阶段业务工作流程的分析、调查和总结，聚焦现有工作的薄弱环节，梳理出如下问题：一是各类采购需求具有很强的专业性，且内容动辄几十页，业务人员很难在短时间内有效识别处理全部信息，容易遗漏关键要素或倾向性指标，导致采购需求编审工作量巨大，需求沟通耗时极长。二是如何设计出合理合规又具有针对性的评分标准，成为采购项目策划的核心难点和需求沟通的最大矛盾点。设计评分标准对采购经验要求极高，年轻业务人员很难在短期内胜任。三是采购文件要素繁多，各项要素的确认通常散落在与采购人需求沟通的过程中，且各要素之间、采购文件与采购需求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联，极易出现遗失、错配或前后矛盾等问题，导致采购文件编制难度大，对采购文件的管理、审核、监督的压力大。
查找现有系统不足
通过对A集采机构一线业务人员的走访，发现和总结了一些现有采购业务系统的不足之处。具体来说，包括以下3个方面：业务程序的提醒功能有待进一步完善，容易遗漏关键操作节点；部分操作界面的内容呈现和衔接不够人性化，需频繁切换操作窗口，对工作质效造成较大影响；对过往采购项目的整合利用程度不够，不同业务人员之间的成果分享渠道有限，无法形成有效的资源共享等。
完成文献检索与同行交流
笔者对近年来招投标领域项目策划阶段有关的文献进行了检索与研究，并与多家省级政府采购中心、B招标有限公司、C招标代理公司等业内相关单位进行了交流。近年来，业内各相关单位主要利用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信息化技术，助力招标采购全流程电子化交易，在网上开标、远程异地评标、电子辅助评标、在线智慧见证等方面探索形成了一批创新做法，但在采购项目策划阶段，尚未见有明显先进、智能化的做法。
走访AI技术相关的公司与院校
笔者走访了D科技公司和E大学创新创业学院，向AI技术相关的公司资深技术人员和高校教授学习了解AI与知识图谱等行业前沿技术。在调研中，就如何将最新智能技术应用于政府采购项目策划工作中，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好采购中心积累的项目数据资料，在数据安全、保密、可控的基础上开展AI训练等问题，同ST公司技术人员和E大学教授进行了深入沟通，希望通过科技手段提升采购工作质效、推动政府采购的数字化转型。同时，笔者赴F科技公司就公共资源交易、政府采购领域数字化转型应用开展深入调研。作为全国大部分省级公共资源交易平台的系统建设方，F科技公司详细介绍了交易服务平台、公共服务平台、阳光监督平台的系统架构、具体功能及创新亮点，双方就机器辅助开评标、远程异地评审、信用信息自动查询、智能客服、智能编标等相关模块功能进行了交流，同时还针对如何更好利用当前AI技术辅助采购需求审核及采购文件编制展开了讨论。
可行性分析
通过调研发现，政府采购交易系统的发展升级路径一般分为合规化、人性化、数据化和智能化4个阶段，各阶段特征如图1所示。A集采机构现有采购业务系统大概处于人性化和数据化阶段，若要向智能化迈进，需要按照“系统规划、分步实施、阶段见效、持续改进”的原则持续优化。
系统规划
为了实现采购项目策划阶段的智能化升级，进而推动采购业务系统整体向智能化迈进，需要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的原则和目标。从系统规划的层面考虑，首先，要明确采购业务系统智能化升级的基本原则，即应满足政府采购相关法律法规、廉政风险管控和信息安全要求。其次，相关工作必须实现平稳过渡，不能给现有的业务运行“找麻烦”“添乱子”，这就要求该项工作应当以对现有采购业务系统和工作模式冲击最小的方式开展。最后，该项工作要明确和始终围绕集采机构的核心需求开展，具体可以分为“一个根本、两相结合、三重循环”。“一个根本”是指始终以人的提升为根本，充分认识到智能化技术在政府采购项目策划工作中发挥作用，是为了通过技术工具让业务人员从机械反复的操作中解放出来，将更多的时间、精力聚焦在高质量高要求的设计性工作内容上。“两相结合”是要将技术工具与集采机构的标准化工作和业务内控管理体系相结合，以采购文件的标准化为前提，在业务内控管理体系规范下运行，实现可控的智能化。“三重循环”是指智能化工具能够通过对采购工作不同阶段结果的多重反馈进行循环修正和持续优化。第一重循环由采购文件编制和审核过程中业务人员或审核人员发现的需要修正的反馈信息构建；第二重循环由采购文件发出后可能出现的供应商质疑、投诉信息，以及评审阶段专家评审和成交结果的反馈信息构建；第三重循环由集采机构采购项目监管检查、财政管理部门检查的反馈信息构建。通过这三重循环的不断运行反馈、迭代学习，实现智能化系统的自我优化、自我升级，逐步积淀成为该机构特有的智能化知识库系统。
分步实施
分步实施是指要将现有的采购项目策划工作模式和系统状态向智能化方向升级，进而推动实现整个系统的智能化。这一过程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
一是对现有数据进行结构化处理和利用。A集采机构多年来积累了大量的业务数据，包括采购人原始需求信息、项目预算信息、采购需求修订信息、采购文件编制审核及过程修改信息、正式版本采购文件、项目开标信息、投标文件、评审信息、合同信息，以及项目质疑投诉处理信息、监管检查反馈信息、业务会议执行口径信息、财政检查反馈信息等。这些数据在完成结构化处理前，很难体现出其数据价值与利用价值。A集采机构现有系统虽然已经完成了对采购文件的初步结构化处理，实现了采购文件生成的“半自动化”，但也仅是在人工分析、标注的前提下完成的初步结构化，与专业数据处理的要求还存在较大差距。若要实现采购项目策划的智能化，就需要在专业公司和资深采购业务人员共同参与下完成相关数据的结构化处理。这一工作可以视为集采机构业务工作向智能化迈进的基建工程。
二是在数据结构化的基础上提升和改善现有系统的功能。利用数据结构化处理的成果，一方面，可以改善现有系统的数据利用效率，提高数据内部逻辑链接的关联性和准确性，真正实现采购文件的“一键生成”，不必再对文档进行人工修订。另一方面，可以建立和完善各个品目采购需求的结构化模板，并嵌入系统接口，实现采购需求内容的一处录入、全程共用，真正达到“采购文件＋采购需求”整套文本的“一键生成”。为提高这一阶段的采购项目策划工作效率和质量，还可以考虑以购买软件运营服务的形式，使用第三方公司成熟的排斥潜在投标人检查、错别字、“黄敏反”识别等辅助审核服务。
三是进一步引入AI技术，打造自有的采购文件智能化系统和知识库管理系统。这一阶段需要以集采机构整套结构化数据为基础，构建智能化算法、训练智能化系统，实现对原始采购需求关键要素和倾向性条款的识别、订正和自动处理，完成系统内类似可参考项目推荐和评分标准初步匹配，自动完成结构化数据填充，一键生成整套政府采购文件。这一系统还应当对集采机构内控体系运行各阶段的反馈信息进行实时整合，利用质疑投诉处理、内控监管检查、业务会议执行口径、财政检查等渠道的反馈信息，生成具有A集采机构特色的智能化审核辅助系统，以减轻审核、监管压力。随着智能化系统的持续运行和迭代，相关业务数据将逐步积淀成为A集采机构独有的智能化知识库管理系统，将以前存在于各资深业务人员大脑中的业务经验与专业知识，以更加科学合理且与时俱进的形式永久地传承下去，相当于为每位业务人员提供了一位资深的政府采购专家进行实时辅助。
四是逐步扩展整合智能化系统的外围功能。若将采购项目策划阶段评分标准的结构化数据与投标（响应）文件相关联，辅以文字识别和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可实现智能辅助评审功能。若引入智能客服，并将其与前述智能化知识库管理系统打通，一方面，可以实现对外统一口径的24小时采购人业务问答反馈功能；另一方面，可以通过智能短信或微信小程序等方式将需求沟通中需要采购人订正或补充的信息设为工单，再推送给采购人代表进行标准化录入，从而将相关信息直接纳入系统，全程引用。若将系统与集采机构场地的智能评标室打通，可以搭建自动开标系统和扩展智能辅助评审系统，使之在摄录像监控的基础上进一步具备对评审专家行为的识别能力，辅助业务人员进行评审现场管理。若该智能化系统能够打通各个环节，实现采购中心业务流程全覆盖，则可实现见证服务的相关要求，具备廉政管控能力。此外，还能以知识库管理系统为基础，利用AI技术抽取使用频率高的业务知识，制作在线培训课程用于内部工作人员培训和对外的采购人、供应商培训。
阶段见效
阶段见效建立在分步实施的基础上，是指这一升级过程在每一步实施完成并已运行稳定，达到提高工作效率、改善工作质量的预期效果后，考虑下一阶段的扩展升级。这是智能化系统搭建过程应当逐步训练、不断反馈、逐项升级、稳定扩展的客观规律要求，也是集采机构信息化项目升级建设的现实要求，必须符合政府预算申请、购买、支付管理的相关规定。
持续改进
持续改进具有两层含义：一是指智能化系统本身所应具有的特征，其运行逻辑需要符合集采机构内控管理要求，实现对采购项目质量管理的闭环控制，使得集采机构的采购工作质量能够持续改进，不断提高；二是指智能化系统应当随着集采机构的使用而不断提高准确度和易用性，使集采机构依托该系统沉淀下的知识库具备越来越强大的能力，数据价值和系统扩展能力持续提升，在未来的集中采购机构竞争中具有更突出的优势。
风险分析
通过对A集采机构采购业务系统、运行现状和各项技术特征的分析发现，政府采购项目策划中的智能化应用可能面临以下风险：
一是技术失效或失控风险。AI技术本身具有“黑盒子”特征，其内部运行原理不可见不可控，基于不同的算法逻辑，使用不同的训练数据所产生的结果可能会截然不同。即便选择确定性和可解释性相对更高的AI技术，仍然可能存在技术层面的失效或失控风险。二是网络安全与信息安全风险。AI技术通常需要具备网络外部性和算力来源，集采机构现有系统运行在政务云环境中，各类外链的产生和算力来源都需要符合相关网络安全与信息安全要求，难以保证相关智能化技术的实现。
结语
笔者只讨论了AI技术在政府采购项目策划阶段的应用可能以及应用方向，实际上，AI技术的应用完全可以拓展到政府采购全流程（包括监管），尤其是在自动评审方面未来大有可为。此外，AI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2024年底DeepSeek（杭州深度求索人工智能基础技术研究有限公司推出的AI模型）横空出世，其开源架构、低成本、高性能的特性极大地降低了AI应用或本地化部署的门槛，使得政府采购工作引入AI技术辅助的可行性进一步提高。